當今,人文社會科學内部的學科整合已經蔚成潮流,當研究者帶著自己原有的“視域”(horizon)介入不同學科的研究時,兩種不同的“視域”相互碰撞,當兩者融合在一起並産生新的意義時,便出現了闡釋學上所謂的“視域融合”(fusion of horizons)。這種趨向一方面是爲了打破傳統學科的壁壘,實現學科間的互動與交流,從而掘發出新的學術課題;另一方面就現在的學科劃分而言,東亞的古典學在古代其實是一體的,並没有今天如此瑣細的學科劃分,這就要求現今的學者要從更廣闊的視野對傳統的學問進行觀照,而域外漢籍研究正可以提供一個多學科綜合研究的平臺。就中國古典文學研究而言,域外漢籍可以爲我們提供一個新的角度、新的參照系來拓展古典文學研究的新空間。亦即在東亞漢文化圈的語境下,結合域外漢籍研究來豐富、拓展及加深中國古典文學研究,包括研究資料的發掘、研究方法的創新及研究範式的轉型。在20世紀之前的前近代東亞社會,中國、日本、朝鮮、越南、琉球諸國,其官方及精英知識分子的主流書寫都是以漢字爲載體的,同時以儒家思想爲紐帶的精神構造也使東亞諸國的知識精英擁有共同的思想平臺。漢文化圈諸國現存海量用漢語寫成的文學文本,這爲研究中國古典文學在東亞的傳播、接受和變形,東亞漢文學之間的交流,以及構建東亞比較文學學科,提供了極好的資料庫。 陳寅恪先生有名言:“一時代之學術,必有其新材料與新問題。取用此材料,以研求問題,則爲此時代學術之新潮流。治學之士,得預此潮流者,謂之預流。其未得預者,謂之不入流。”新材料可以生發出新問題,有時候舊問題也可以通過新材料來解決。21世紀中國古典文學研究的進步也需要新材料的發現,中國古典文學學者也需要“預流”,需要利用“域外漢籍”來推動中國古典文學研究的進步,運用東亞漢文化圈的視角來拓寬中國古典文學研究的空間。本書就是以宋代文學研究爲例來説明域外漢藉對於中國古典文學研究之意義的。這裏先定義一下,何爲“域外漢籍”?所謂“域外漢籍”,指的是近代以前(特别是20世紀以前),在中國(禹域)之外保存的或用古代漢語寫成的典籍文獻。具體而言,包括以下幾個方面的内容: 首先,同屬東亞漢文化圈的日本、韓國、越南等國保存了很多稀見與珍貴的中國古典文學文獻,這些典籍中有不少是中國本土已經失傳的或不完整的資料,這無疑可以豐富、拓展甚至改變我們對中國古典文學的認識,如與六朝文學研究有關的《文選集注》、《選詩演義》等書;與唐代文學研究有關的《文館詞林》、《游仙窟》、《翰林學士集》、《唐賢詩範》等,與宋代文學研究相關的《唐宋千家聯珠詩格》、《中興禪林風月集》、《菊花百詠》、《雪岑和尚續集》、《藏叟摘稿》、《淮海挐音》、《雪峰空和尚外集》、《橘洲文集》、《精刊補注東坡和陶詩話》等,與元代文學研究有關的《南游寓興集》、《廬山外集》、《澹居稿》、《雪廬集》,與明代文學研究有關的《全室稿》(京都建仁寺兩足院藏明代詩僧季潭宗泐文集之稿本)等書皆是僅存於域外的文獻。